close

恢復意識已是夜半時分。

 

張開眼,觸目所及都是白,就連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白色的,再加上那股藥水味,讓紫曦明白自己目前人在醫院。

 

「還不舒服嗎?」

 

「媽媽……」望著孔蓮,紫曦輕喊,聲音仍然沙啞虛弱。

 

「妳發了高燒,大家都很擔心妳呢!」

 

「對不起。」

 

「別說這些了,好好的休息吧!明天再來看妳,嗯?」

 

明天?這是什麼意思?

 

明天她要考模擬考啊!

 

「不,媽媽,我好多了,可以回去了!」

 

「別說傻話了,孩子,看看妳這模樣怎麼會還好呢?」孔蓮又是心疼又是憂心,「允斌特別交代,要妳住院個兩三天,太后娘娘也有打過電話,要妳好好的休息,什麼都別想,知道嗎?」

 

皇奶奶打過電話?皇奶奶還關心她?

 

想到太后她的心就更難受。

 

只是……她為什麼還要再住院個兩、三天呢?

 

這個問題,沒等到兩三天,隔天就有了答案。

 

這天下午,一下課蘭熙與幼熙就直奔醫院,啓楓與蒼堯自然也跟著來。

 

蘭熙與幼熙在病房陪紫曦聊天,啓楓與蒼堯則等在病房外。

 

沒多久,一名醫生走了進來,啓楓與蒼堯跟在後頭。

 

「允斌哥。」紫曦與蘭熙幼熙同時叫著。

 

他們認識他。

 

袁允斌,孔蓮的侄子,也是這間醫院的醫生。

 

「允斌哥,我已經覺得好多了,應該可以出院了吧?」

 

「紫曦。」袁允斌輕輕搖頭,「我們可能還得讓妳留在醫院觀察。」

 

「為什麼?還要觀察什麼呢?」不知道為什麼,允斌的眼神讓她有點害怕。「我只是最近感冒比較嚴重而已啊!為什麼還要留下來觀察呢?」

 

「紫曦,妳一直是個勇敢的女孩。」允斌看著她,決定把該說的直接說出來,「昨天妳被送來醫院時我順便幫妳作了抽血化驗,化驗結果發現,妳的白血球指數明顯偏高,所以,妳還是要住院,明天再做進一步檢查。」

 

什麼東西?

 

紫曦多麼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但是允斌哥嚴肅的表情、蘭熙含淚的眼與啓蒼堯啓楓和幼熙凝重的神情都說明了,她的耳朵沒問題。

 

「白……白血球指數偏高?」喃喃唸著,聲音有些顫抖,「允斌哥,你是說,我……得了血癌嗎?」和她母親得到一樣的病?

 

「這只是初步的推測,明天我們再作進一步的檢查。會造成白血球指數偏高的原因很多,等詳細的檢驗報告出來,也有可能是其他的疾病,妳先不要想太多。」

 

紫曦直勾勾的望著前方,像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了,就連蘭熙哭著昏了過去也不知道。

 

啓楓與幼熙帶著蘭熙和允斌離開病房,留下蒼堯陪著她。

 

「紫曦?」看著她遲遲沒有反應,原本靈動的大眼現在只是茫然空洞的遙望遠方,蒼堯的心好痛,也有些害怕。

 

「紫曦,妳聽得到嗎?我在妳的身邊,說句話好嗎?」

 

好久好久,紫曦才慢慢的將視線移到蒼堯臉上。

 

要說什麼呢?現在她能說什麼呢?

 

她得了血癌,和母親一樣的病,那麼,也會和母親一樣痛苦的死去吧?

 

雖然當時的她還是個小學生,但是母親因為罹患這個病所受到的痛苦她都看在眼裡,也記在心裡。所以她才想當醫生,她要醫好因病痛苦的患者。但是……現在,她卻得到了和母親一樣的病,那麼她也會和母親一樣受到痛苦的折磨吧!

 

不!不會的,不會這樣的!

 

怎麼會是她呢?開玩笑,一定是允斌哥在跟她開玩笑!

 

哦!不是開玩笑,那一定就是她在做夢!

 

對!這是一場夢,這不是真的,她怎麼會得血癌呢?

 

一定是她在做夢!

 

「蒼堯,我們……一起走好不好?我們去一個沒有人會認得我們的地方,這是一場夢,我不是太子妃,你也不是宮廷的侍衛,所以我們可以毫無顧忌的在一起,我們一起走吧!你帶我走,帶我離開這裡,好不好?反正,這只是場夢……」

 

「不要這樣!」蒼堯抱住紫曦,眼裡含著心痛的淚水,「紫曦,我知道妳現在很徬徨、很害怕,但是妳不會有事的!相信我,妳一定會好起來。無論有多大的痛苦、多艱困的難關,我都會陪著妳,跟妳一起面對。所以,不要徬徨、不要害怕,妳不是一個人,還有我,知道嗎?」

 

仰頭望著蒼堯,她又開始感到暈眩了,蒼堯、啓權哥……

 

她又把他們的模樣重疊了……

 

ღღღ

 

「妳的身上應該有珍貴的護身符吧?」

 

「珍貴的護身符?」

 

紫曦疑惑的望著蒼堯。

 

下午就要接受骨髓穿刺檢查,中午考完模擬考的蒼堯與依拉,一同來到醫院陪伴紫曦。

 

「聽說檢查會很痛呢!」依拉握著紫曦的手,「帶著可以慰藉的東西,或多或少都能夠轉移注意力、忘記疼痛吧!」

 

她明白了!

 

珍貴的護身符……

 

摸向左手腕上的手鍊,有的,是有這樣的護身符……

 

「真的很痛就哭出來,別忍著,知道嗎?」

 

對著依拉與蒼堯微笑,一邊拿下手鍊緊握在手中,帶著忐忑不安的心,紫曦走進了診療室。

 

照著護士的指示,紫曦側臥在床上,當她看見醫生手上的大針筒,雙手不禁緊緊交握著,手裡握著的是啓權送給她的手鍊。當抽骨髓的針頭刺入的剎那間,伴隨而來的椎心之痛是無法言喻的,彷彿一把釘子被鐵鎚狠狠地刺入她的骨頭。交握著的雙手不停顫抖著,想忍住的淚從眼角不斷地流出來……

 

紫曦低聲的哀鳴從診療室裡傳了出來,聽得蒼堯心碎欲裂,緊握著拳頭,恨不得能替紫曦承受所有的痛楚。

 

一向開朗的依拉也紅了眼眶,內心祈禱著,希望紫曦不是得了和她母親一樣的病,希望紫曦只要忍受這次的痛苦就會沒事了。

 

然而事實總是不從人願,幾天後檢查結果出來,確定紫曦得的是JML的白血病,必須馬上接受化療控制病情,再進行骨髓移植手術。

 

或許是已經做了心理準備,對於檢查出爐的結果,紫曦反而沒有什麼特別感覺。直到初次作完化療的當天下午,她的情緒才開始出現明顯的起伏變化。

 

早上做完化療,一切看似狀況良好。

 

這天,是宮裡服侍紫曦的其中一名答應照顧她。回到病房,大約下午,因化療而產生的副作用開始發威了。吃完午餐,原本打算休息,躺下不到十分鐘,一陣陣噁心的感覺排山倒海湧上來,紫曦馬上衝進廁所不斷嘔吐,中午吃的東西也全給吐了出來。

 

「娘娘,您還好嗎?讓小的進去看看吧!」照顧紫曦的答應焦急的站在廁所門外說著。

 

廁所裡頭的紫曦沒有要開門的意思,回應門外的仍是斷斷續續的乾嘔聲。紫曦就這麼待在廁所將近一個小時,出了廁所,她的模樣明顯虛弱,在答應的攙扶下,回到床上躺著。

 

「娘娘,您還好嗎?要不要請醫生過來?」

 

紫曦一雙大眼盯著她,那異常尖銳的眼神把答應給嚇了一大跳,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太子妃娘娘,以往無論何時何地,太子妃娘娘總是面帶親切的微笑,而現在的太子妃娘娘則像是完全變了個人。

 

「出去!」她的聲音低沉沙啞中帶著命令。

 

「娘娘……」

 

看著這樣的紫曦,答應是擔心極了。

 

「出去!讓我靜一靜!」

 

答應無奈,只好退出病房,讓紫曦自己一個人在裡頭休息。

 

兩眼無神的看著答應走出病房後,紫曦就將自己埋進棉被裡,開始抽抽噎噎的哭泣。

 

這樣的痛苦要經歷幾次才會結束?

 

為什麼要讓她承受這一切?

 

她實在沒有把握自己能夠撐下去啊!

 

紫曦就這麼流著委屈的淚水,心裡不斷喊著、問著,雙手緊握著那條手鍊,直到昏昏沉沉的睡去……

 

ღღღ

 

太子妃失蹤了!

 

一大早,來到病房準備與霧答應交班的靳常在,看見紫曦並不在病床上,原以為紫曦只是一個人到外頭晃晃走動,等了大約將近一個小時,靳常在才感到不對勁了,在醫院內外找了一番,這才發現紫曦失蹤了。當下,靳常在立刻將紫曦失蹤的消息告知宮裡,宮裡也馬上派人四處搜尋。

 

紫曦失蹤的消息自然也傳到未央宮,蒼堯一聽到消息就出宮去尋找紫曦。

 

找了一整個上午,始終找不著紫曦,蒼堯內心是又驚又急。

 

現在的紫曦如此虛弱,她會上哪兒去呢?

 

就在他萬般無奈之際,一個地方突然閃過腦海。

 

會嗎?她會在那裡嗎?

 

憑著印象,蒼堯來到了紫曦生母的墓地。

 

紫曦果真在這兒!

 

他走近她。

 

只見紫曦靠坐在她母親的墓前,雙眼閉著,蒼白的臉上掛著淚痕。

 

「紫曦。」他輕喚,伸手想抹去她臉上的淚,她卻忽然睜開眼睛,那空洞無神的雙眼讓他有些震驚。

 

「走吧!我送妳回醫院,晚一點還要接受化療啊!」

 

一聽到「化療」兩個字,紫曦渾身顫抖了一下,慢慢地把頭轉向蒼堯,一雙大眼無神地瞪著他。

 

「紫曦?」她的反應令他憂心,昨天化療後的情形他聽說了,「我知道妳難過、不舒服,但是唯有接受化療控制病情,才有機會痊癒啊!這是一段艱辛的過程,讓我來陪著妳,別害怕,好嗎?」

 

「你陪我?」好像他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外星語言,紫曦一雙大眼銳利地瞪著他,那眼神讓他感到陌生。

 

「你以為你是誰?誰要你陪?你走、你走!」紫曦突然發了瘋似地邊喊邊推開他,「是誰說無論要面對多艱困的難關都會陪著我?是誰要我別害怕、別徬徨,無論如何都會在我的身邊?結果呢?當我昨天難過的時候你在哪裡?當我昨天痛苦的時候你在哪裡?說什麼會陪著我,都是騙人!你走!我不要見到你!你走……」喊完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紫曦,不要這樣。」情緒失控的她看起來仍是好脆弱,從未看過她情緒崩潰,他好心痛,將她輕擁入懷,眼裡含著淚柔聲安慰,「對不起,紫曦,是我的錯,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我都聽妳的,只求妳別哭、別激動好嗎?」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宜如此激動啊!

 

紫曦在蒼堯的懷裡不斷落淚。

 

她有什麼資格兇他?她有什麼權利兇他?

 

對於無法忘懷啓權哥的自己,對於隨時有可能失去生命的自己,他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好、這麼溫柔?

 

她好氣自己、也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她怎麼能如此對蒼堯呢?她並不是真的怪他啊!

 

因為化療的痛苦所帶來的委屈,讓自己的情緒崩潰,她只是想好好哭一場啊!

 

好想對他說聲抱歉,卻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事實上,她也無力再說任何話了。

 

或許是剛剛用盡力氣的哭喊,現在她只覺得好累、好累,現在她只想就這樣偎在他的懷裡,什麼都不想。

 

感受到紫曦的疲累,蒼堯脫下外套覆蓋在她的身上,輕輕地擁著她,直到她沉沉睡去,才揹著她回到醫院。

 

她好輕!

 

他完全感覺不到她的重量,彷彿他揹著的只是個羽毛做的布娃娃。

 

對紫曦他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紫曦,妳一定要振作,一定要好起來,我……不管是蒼堯,還是妳的啓權哥,都一直在妳的身邊啊!」

 

ღღღ

 

「發生什麼事?雲漪,是誰打來的?」

 

邀雲漪來法國渡假的某天,他們剛從外頭回來,啓桓停完車,一進門就看見雲漪臉色蒼白的跌坐在地上,身旁掉落一封信。

 

「啓桓……我們回去吧!」連聲音也在微顫。

 

「究竟發生什麼事?」啓桓皺著眉。

 

那是封信?誰寫來的信?寫了什麼?

 

「啓桓……我們到底做了什麼?」雲漪開始落淚,「只顧著自己的幸福,那麼就懲罰我們的自私吧!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紫曦……」

 

「雲漪,是誰寫來的信?說了什麼?」不安的感覺升起,該不會是……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雲漪流淚望著他,眼裡沒有責備只有痛苦,「所以你要我來法國,以渡假放鬆的名義,不讓我知道國內發生的一切,是嗎?」

 

實際上她確實無法責怪啓桓,她也無法否認自己也是有私心的。她怎麼會不明白啓桓邀她來法國渡假的用意呢?她當然是明白的,為了能夠和啓桓在一起,她刻意不去過問一切不尋常的事,她的手機不見了,她知道是啓桓藏了起來,但她卻裝做手機放在奧地利沒帶來。她知道啓桓刻意要讓她不與外界聯絡,為了和啓桓在一起,她也都裝做一切天下太平。

 

她怎麼會這麼自私?這麼可怕?

 

「雲漪……」

 

「啓桓,我的心好痛。」望著啓桓,雲漪邊流淚邊說,「我要回去,我們一定要回去!我要去看紫曦,紫曦她……紫曦……得了血癌啊!」

 

ღღღ

 

時間過得很快,紫曦待在醫院接受化療已將近半個月了。

 

自從上回大哭一場過後,也許是已將情緒給發洩出來,再加上親人與朋友的鼓勵,紫曦再度重整心情,配合著醫生,強打起精神忍受著化療所帶來的痛苦,為了這些關心她的人,她一定要好起來!

 

這天剛做完化療,回到病房,一個令紫曦意想不到的人在病房裡等著她。

 

「昭善姊姊。」

 

紫曦有些訝異的看著在她病房裡的昭善公主,這也是她住院接受化療半個月來第一個來探視她的皇室成員。

 

「妳先坐著吧!不要感到拘束。」昭善對紫曦微笑,並示意跟在紫曦身旁的答應將她扶上床,雖然平時在宮裡兩人鮮少有所往來,但對於這個弟妹她是喜歡的。

 

「化療很辛苦吧?妳要加油喔,紫曦,長輩們都很擔心妳呢!」

 

「皇奶奶好嗎?」聽見昭善提到宮裡的長輩們,紫曦便問起她一直掛念的太后。

 

「本來,皇奶奶和母后都想親自來探望妳。」昭善實話告訴紫曦宮裡的情況,「但是,自從發生妳和啓桓的事件,前陣子宗親們給了皇奶奶不小的壓力,再加上妳的病,讓皇奶奶擔心因而血壓高,因此,我才勸皇奶奶留在宮裡好好休息。至於母后……老實說,父皇到現在還是對妳和啓桓的事不諒解,所以為了顧及父皇,母后也就不方便來了。宗親那邊,皇奶奶已和宗親們說好,妳和啓桓的事件,等到啓桓回國,還有等妳康復再來追究這件事。紫曦,告訴妳這些並不是要妳感到愧疚或是讓妳覺得有壓力,只是要妳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皇奶奶和母后都是疼妳的。所以,為了兩位長輩、為了所有關心妳的人,妳一定要加油,一定要好起來,知道嗎?」

 

紫曦望著昭善,雖然她的話說得很直接,也確實讓自己感到了愧疚,但是紫曦明白昭善是沒有惡意的。

 

「我知道的,昭善姊姊,皇奶奶對我這麼好,也請妳替我告訴皇奶奶,我會撐過去的,請皇奶奶別為我操心啊!」想起剛才昭善所說的話,紫曦問道:「昭善姊姊,妳剛才說等啓桓哥回來再追究我們的事,意思是說你們已經聯絡上啓桓哥了嗎?」

 

「是啊!再過個兩三天,啓桓和那個葉赫那拉家的女孩就會回來了。」說著,昭善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紫曦,「妳怎麼會同意和啓桓做這樣的約定?難道妳對啓桓真的都沒有一絲的男女之情嗎?即使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也沒有那樣的感覺嗎?放心,我不是要責備妳,只是想知道妳的想法,我也算是妳的姊姊,所以妳就把我當親姊姊一樣,有什麼心事都可以告訴我,妳願意嗎?」

 

紫曦感動的望著昭善,的確,她所有的心事除了好友依拉,她從未向任何人傾吐。在宮裡,她更不可能對宮裡的人訴說自己心裡的秘密。於是,此時面對著昭善,紫曦把自己長久以來深藏在心裡的心事,包括對啓權的思念,對蒼堯的感情,全都告訴了昭善。

 

昭善明白了,原來紫曦一直想著啓權,在嫁入宮後遇到神似啓權的蒼堯,對蒼堯的情愫是感到矛盾又痛苦,卻只能將這些心事埋藏在心裡,聽完紫曦的訴說,她同情紫曦、也心疼這個女孩,更欣賞她成全啓桓與葉赫那拉家那個女孩的勇氣,畢竟身為太子妃的紫曦做出這樣的舉動,是會遭受皇室宗親們的責難的,她相信聰明的紫曦不會不明白這點。

 

「公主。」

 

離開紫曦的病房,遠遠地,就看到蒼堯朝紫曦的病房走來,因為她已看見了他,使得蒼堯無法迴避,只能繼續走向昭善。

 

「來看太子妃?」

 

蒼堯低著頭。

 

「蒼堯,有些事我想跟你談談。」見蒼堯沒回答,昭善繼續說。

 

昭善的精明並不遜於她的小弟啓楓,有些事原本只是在她的懷疑中,今天聽了紫曦的話,那份懷疑已轉為肯定,只是,她現在要的是他親口證實。

 

「是,公主。」

 

兩人來到醫院一處較隱密的地方,她盯著蒼堯,開口就問,「為什麼不把一切說出來?」

 

昭善的話以及犀利的眼神令蒼堯心驚,他不明白昭善怎麼會突然這麼問,又為什麼要這麼問?

 

「小的很抱歉,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蒼堯……不對,我想我應該要叫你啓權才對,沒錯吧?」昭善直接了當的說,「既然已經回來了,怎麼不和皇奶奶相認呢?你難道不知道皇奶奶有多想你?還有,為什麼要讓紫曦陷入痛苦的迷惘?既然你就是啓權,為什麼還要用佟蒼堯的身份讓這一切變得這麼複雜?你待在啓楓身邊一年多的時間,卻不和我們相認,難道你和啓楓之間有著什麼約定嗎?」

 

她不是懷疑啓權的用意,但是對於她那個向來冷酷又深沉的小弟,昭善就不敢說了。

 

現在該稱為啓權的蒼堯,心裡更加震驚,垂著眼,仍舊否認自己的身份。

 

「公主,小的不懂公主的話,小的是和碩穎親王的侍衛,不是忠顯親王。」

 

「在我的面前你就不要再裝了,啓權,你以為我會認不出自己的弟弟嗎?或許,皇奶奶就是因為對你思念太深,才會認不清你。但是我卻很清楚,你就是啓權!如果你還堅持要否認的話,那麼我現在帶你去驗DNA,看看你究竟是不是啓權,怎樣?」

 

她是言出必行。

 

啓權依然低著頭,不說話。

 

見啓權不說話,昭善就當他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你這些年到底在哪裡?是誰帶你離開宮?都跟誰在一起呢?」昭善望著他問,語氣柔和了許多。

 

「對不起,公……昭善姊,我有我的苦衷,能不能請妳不要告訴皇奶奶我的事?至少,現在還不可以。」知道自己是無法隱瞞昭善了,於是他懇求著,「也請妳相信我,我不會做出傷害皇室的事。」

 

看著啓權的態度,昭善心想或許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但她對於啓楓無聲無息的將啓權留在身邊一年多這件事仍是感到有所疑慮。

 

「你還記得博洛嬤嬤嗎?」不管啓楓到底在想什麼,或有沒有在進行什麼,有件事她認為該告訴啓權。

 

「我記得,昭善姊,妳怎麼突然提起博洛嬤嬤?」博洛嬤嬤曾經是他的奶娘,自從他失蹤後,就改為服侍現在的皇太子啓桓。

 

「沒什麼,只是聽我宮裡的嬤嬤說常常看見博洛嬤嬤進出未央宮,這有點奇怪不是嗎?雖然曾經是未央宮的嬤嬤,但畢竟現在是身為皇太子的奶娘,經常在未央宮走動總是有些不妥吧!」昭善未把話講明,只是話中有話的說,因為她相信啓權聽得懂,「我覺得很好奇,所以開始觀察博洛嬤嬤,我發現,雖然博洛嬤嬤現在服侍的是啓桓,但她始終只把未央宮的主子當做效忠的對象。老實說,一開始我還以為博洛嬤嬤知道她曾經服侍的小主子已經回宮,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不是如此……」所以現在,博洛嬤嬤效忠的是穎親王啓楓!這句話,她並未說出來,但她知道啓權懂她的意思。

 

曾經服侍過他的博洛嬤嬤、現在身為太子奶娘的博洛嬤嬤、經常出入未央宮的博洛嬤嬤、效忠穎親王的博洛嬤嬤……

 

啓權深鎖眉頭想著這一切,彷彿想在這之中找到什麼關聯,突然一個記憶從他腦海浮現,他想起前一陣子,有天他正要進未央宮時,看見昱翔抱著一袋東西走來,本來這也沒什麼,但昱翔看到他時神情卻很怪異,像是心虛,只是當時他並沒有想太多,然而現在回想起來,那天過後,太子國外幽會情人的消息,以及太子妃與太子約定離婚、各自有情人事件陸續傳開。

 

會嗎?會是他想的那樣嗎?啓楓會這麼做嗎?

 

他不願這麼想,只希望心裡那不祥的感覺只是純粹的巧合。

 

ღღღ

 

「老哥,別激動啊……」

 

「你最好給我說清楚,你到底要做什麼?」

 

啓楓冷眼看著滿臉鼻青臉腫,試圖阻止啓權進入未央宮向他興師問罪的昱翔,與臉色鐵青眼神彷彿想殺了他的啓權兩人。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啓楓的語氣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的悠閒反問。

 

「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我要當皇太子,而且是唯一的皇位繼承者!」

 

「楓……」

 

「你先出去!」啓楓盯著啓權,對著欲阻止他說出一切的昱翔道,「他早晚都會知道,今天就跟他一次說清楚。」

 

「這……」

 

「出去吧!我還不至於殺了他!」啓權說。

 

昱翔提心吊膽的看著彼此間氣氛詭譎的兩人,卻也無可奈何,畢竟就像啓楓說的,有些事遲早是要攤開來說的。

 

「你的目標是皇太子,為何要將紫曦拖下水?」

 

「不這麼做你會心疼她嗎?」啓楓揚眉冷笑。

 

啓權瞪著他,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明知道我無意爭取皇位!」

 

他沒想到啓楓居然視自己為威脅。

 

「只要你存在就是我的威脅,我必須除去一切的可能!」他當然知道他對皇位沒興趣,否則就不會這樣改名換姓默默回到宮裡。

 

「我們那位太子哥哥本來就打算要美人不要江山,至於你……親愛的堂哥,你自己也該知道皇奶奶有多疼愛你吧?即使換了個身份回來,你以為可以隱瞞多久?要是皇奶奶知道你的存在,肯定會為了補償而讓你繼承太子之位。但是,如果和現任太子妃在一起,那麼,到時後不管皇奶奶有多希望讓你繼承太子之位,在宗親的反對與民眾的輿論下,你也將失去繼承皇位的資格!」

 

「所以你才這麼熱心的要撮合我和紫曦?」他早該想到這小子不會無條件的這麼熱心!

 

「難道你不想嗎?」

 

「我不想讓紫曦受到傷害,這點你該知道的。」

 

「你也該知道,除了我自己的計劃,其他誰會受到什麼樣的傷害,都不會是我關心的範圍。」

 

啓權不可思議的瞪著啓楓,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從未見過的妖魅鬼怪。

 

「你這麼做和謹親王有什麼不同?」啓權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雖然是自己的親皇叔,但也是害他家破人亡的人,即使到了現在他還是痛恨他。

 

「當然不同!」啓楓顯然很不滿意啓權將自己與謹親王相提並論,「我可沒謹親王愚蠢!」弒父逼母?他當自己是世宗皇帝嗎?「我所做的也只是讓你們受到輿論指責,失去繼承皇位的資格,還要不了你們的命!」

 

就是如此才顯得這小子的可怕!

 

既無栽贓嫁禍,也沒有讓自己的雙手沾上血腥,只是把太子與太子妃的『不當行為』透露給媒體,輕輕鬆鬆,不造任何罪孽,就解決掉與自己有皇位之爭的對手,越想越覺得這小子既可怕又可惡!

 

「如果,陛下還是不讓你當太子呢?到時你會怎麼做?」

 

「你覺得有可能嗎?別忘了我現在可是第二順位繼承者,除非……」啓楓盯著他,充滿自信的笑容裡帶著詭異氣息,「你想抹殺對太子妃的感情,來跟我競爭太子之位?」

 

「假如我說是呢?」

 

「你不會!」他答得很有把握,「就算是,你也還得過宗親那一關!」

 

「除了宮裡,宗親裡也有你的眼線?」

 

「呵……看來你比我們那太子哥哥聰明多了嘛!親愛的堂哥。」

 

「別告訴我就連我和昭善姊見面都有人通報你?」

 

啓權突然伸手緊抓住啓楓的衣領,狠狠地說著。

 

啓楓仍然是一派輕鬆的模樣,「你說呢?」

 

「而且我有把握,就算過了宗親那一關,你仍然不會當太子!」

 

「你哪來的自信?」

 

「如果將繼承太子之位的人是個殺人兇手……就算宗親們不會在意死的是葉赫那拉家的,民眾們也不會同意吧!為了不讓自己姊姊唯一的血脈受到刑責,你的親舅舅肯定會挺身而出扛起一切,你……總不會希望這樣吧?」

 

「你想向媒體密報?就像你對啓桓和紫曦做的一樣?」

 

陰險!

 

「我當然不希望會有這麼做的那一步,畢竟,我可是比在乎我那親生的太子哥哥還在乎你呢!親愛的堂哥!」

 

「你有沒有想過……」啓權深深的看著他,「假如蘭熙知道了這些事會怎麼樣?我想,她應該都還不知道吧?」

 

「她不知道,我也不會讓她知道的!」

 

「你這麼肯定?」

 

「當然……」啓楓話沒說完,原本自信滿滿的神情倏地轉變,瞇起危險的利眼盯著啓權,一會兒才慢慢轉過身,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的蘭熙,正用一雙疑惑,甚至帶著點陌生的眼神望著他。

 

她剛才聽到了什麼?什麼啓權?蒼堯是啓權?啓權和姊姊之間有什麼?還有什麼皇位繼承者?她覺得頭腦好混亂,這是在她身邊發生的事情,但自己完全就像是個局外人,她到底知道什麼?不知道什麼?啓楓有什麼事沒讓她知道呢?為什麼不讓她知道呢?

 

「蘭熙,聽我說。」

 

直到啓楓低沉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她才回過神來。

 

「你……會告訴我所有我不知道的事嗎?」蘭熙盯著他問。

 

「會!」他會對她有所隱瞞,但絕不會騙她,雖然不知道她究竟聽到了多少,他仍打算將所有的事告訴她。

 

於是,蘭熙什麼都知道了。

 

包括啓權與紫曦的感情、啓權的身份、啓楓的計畫,她都知道了。

 

原以為在知道所有真相後的蘭熙,會怪他瞞著她、氣他因為自己的欲望而連累到她的姐姐被宗親指責,但她沒有,反而很平靜的任他擁抱著。

 

蘭熙只覺得好心疼姊姊,一直以來她都是被呵護的,身旁的人總是不忍她受到絲毫傷害,也不願讓她煩惱憂心,或許她是有些軟弱,但並不代表她脆弱啊!她可以明白姊姊之所以沒有把啓權的事告訴她,是因為姊姊不想讓自己那虛無縹緲的情感而讓她跟著煩憂。突然驚覺一直都是姊姊在聽她的心事、分享她的喜怒哀樂,自己卻從來都沒有關心姊姊心裡在想什麼?她總是看到溫柔的姊姊、面帶微笑的姊姊,但姊姊也是有自己的心事、有自己的煩惱啊!

 

蘭熙暗下決定,從現在開始她也要一起分擔姊姊的煩惱和脆弱!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格格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